科技.人文联合讲座/给自己一个偶然的趣味

  • 2022-08-29
  • 吴燕谆

科技.人文联合讲座/给自己一个偶然的趣味  转自联合报 潘襎

等待是人生里的一门深奥学问,偶然却是人的生命插曲,是生命乐章里的副旋律。日前接受电台采访后已近傍晚,忽想来个慢活,坐着公共汽车回到美术馆。平时习惯开车,已经很久没有坐公共汽车,特别是疫情以来,密闭空间总给人恐惧感。乘客上上下下,车子穿越大里市区,回到雾峰,司机每到一站,就用那高亢带有沙哑的声音喊出站名,提醒乘客下车,那种声音给了这场平淡无奇的旅程注入活力。

记得一九九一年刚到日本留学不久,读到一篇日文。一位搭乘新干线乘客,听到列车长亲自播报窗外气候,平时听惯录音带,突然听到真人的播报,声音里蕴含着他对当时天气的真实感受,充满温暖。

人类文明发展历程里有许多是偶然事件造成深远影响,陈胜、吴广领兵轮戍,因为一场豪雨,山路崩塌,阻绝道路,秦法严峻依法一律处死,于是这些迟到的官兵揭竿而起,秦朝统治松动,接着土崩瓦解。日本平家与源家战役当中,源义经几次透过偶然袭击,奇妙地打败强大的平家军队。蒙古谚语有一句话说,雷不会两次打在同一棵树上,蒙古征伐日本,两次都遇上飓风,惨遭失败。第一次世界大战出自于奥匈帝国皇太子约瑟夫・裴迪大公在塞尔维亚王国被刺,引爆人类史上最初的毁灭性浩劫。

偶然的结果,往往是新的开始,秦复亡,汉代开始;平家亡,平安时代结束,开启鎌仓幕府。天底下有许多偶然事件,却开启正反两种不同结果。让东西罗马帝国震慑不安的匈人阿提拉(Hattila),横扫两大帝国,所到之处血流成河,惊恐之馀人们称其为上帝之鞭。他在西元四五三年迎娶日耳曼少女希迪柯,却在新婚夜猝死,喜宴变成悲剧,东西罗马帝国威胁立即解除,匈族从此一蹶不振。

民国诗人徐志摩有一首诗〈偶然〉,是他诗歌中形式最完美的一首。「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,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,你不必讶异,更无须欢喜,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,…。」据说这是诗人徐志摩与林徽因初次邂逅时的动人诗歌,一位热情,一位冷静以对。最终林徽因与梁思成结婚,新婚夜梁思成问她,为什么选择我?林徽因说:「我得用一生去回答你。」

在我们现实生活当中,日子总像一条绵延不尽的道路,看似发生许多事,其实不少都是日常的「工作」,说是日常,其实就是平常,另一层次的说法是正常。科学寻常恒定性,人文往往出自于偶然的创意,偶然是平常或者正常里的一种变量,却常常给生活增添温度。

「偶然」会给自己一个惊奇,如同一天里的惊叹号,不需要特别规画,只要有一种生活品味,不妨偶然地放空自己,那怕遇到一场滂沱大雨,就顺道买把伞,何妨学着苏东坡「莫听穿林打叶声,何妨吟啸且徐行」,寻着滴答落地的水花回到家中吧!(作者为亚洲大学现代美术馆馆长)